逆鳞.永生²⁰⁰⁰

Wer viel einst zu verkünden hat,
schweigt viel in sich hinein.
Wer einst den Blitz zu zünden hat,
muß lange Wolke sein.

【西国双星】花海向日葵.生贺之作

花海向日葵

这个是给一个姑娘  @千 迟来的生贺。故不打tag。只是不知何时会被发现。其实本来是想抓紧赶出来的,但是因为学校不放假……
那,还是在这里再说一次吧,生日快乐。
年年都有今日,岁岁都有今朝,恭喜你啊恭……(泥住口!
祝这一岁的你,也如向日葵一样灿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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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仍然不绝于耳,在这比黎明前的雷声更加激烈的喧嚣中,埃蒙猛地睁开了眼睛,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右臂上,没有疼痛,疼痛要等一会才能传来,现在施加在他右臂上的,是一些阴谋与诡计。当他看见友军的炮火精准的向急行军的部队袭来时,那些意味深长的眼神和绵里藏针的话语一并出现在他脑海。他在炸弹落下的一瞬间推演出了事情的所有经过,包括可见人的与不可见人的一切。
战争激烈的程度远超他的想象。正值夏天,太阳不顾一切的掏空自己的热量进行燃烧,连流动的风里都带着火的气息。六月刚过,弗尔萨瑞斯就像个沸腾的炉子。苍蝇在战场上飞来飞去,寻找血洞安巢落户。埃蒙的左手拍在他的重剑上,向阳的那一面被晒得滚烫,像是刚从打铁台上撤下的还没淬火的铁具。
疼痛如约而至,咀嚼着压迫着濒临灭绝的脆弱。从肩部一直延伸到肘关节的撕裂感威慑着他那业已衰弱的心脏。肉体糜烂的气息从战线前方传来。不得不说他的战友做得十分出色,纷纷流尽最后一滴血液死去,没有留下一个敌人。不然即使是一个老弱残兵,现在也可以轻易地给他补上最后一击。亡魂太多,凝成积雨云,光线左冲右撞无法逃脱。不久就有雨点落下。先是一滴两滴,落在石头的裂隙上渗进去,然后越下越大,最后还带上了冰雹。埃蒙把剑架在身旁的石头上用来遮挡冰雹的打击,它们撞在石上、剑上,碎成细小的冰渣,不久就在四周形成积水。埃蒙试图给右手施加指令,发现只有手指可以挪动。他一咬牙,把左手摁在巨石上使劲一推,伴以压力反弹所带来的巨大疼痛,巨石轰然倒塌,砸进旁边的一个水坑里,溅起混浊的巨大泥浪。所幸那石棱只是压到了肌肉,没有伤及筋骨。但右手仍不听使唤。死神一直紧紧跟随着他未曾离去,斟酌着最好的时机为他做出完美谢幕。
他向南方走去——向西是广袤无垠的人烟稀少的大沙漠;向北是一道横亘的山岭,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还无法徒步穿越;而东面正是自己来时经过的道路。那条路上势必会有人敢来确定他是否已阵亡,走那条路无异于自掘坟墓。他把雨幕抛在脑后,右手毫无生气的垂下,左手拄着那柄曾浴血奋战的巨剑,把重心全部托付给它,一瘸一拐趔趔趄趄地向南方走去。战死的亡灵目送他一步步消失在浓墨一般的雨幕中。

他在看见铁路时才发现雨已经停了。自己浑身上下也都湿透了。雨把炎热的天气带来的威胁冲刷的一干二净。泥土潮湿如河底淤泥,铁轨发出阵阵颤动,指示由绿灯变为红灯,一列满载旅客的火车出现在匍匐如巨蟒的铁路尽头呼啸而来,带起的气流把因浸雨而紧贴皮肤的上衣吹起。几个孩子把脸贴在车窗上瞪大眼睛看着下方这个满身血污的人。
火车足有两百节——或者两千节长。铁路对面也地上的枯草卷进车轮,暗黄的太阳光在车厢的缝隙间时隐时现晦明不定。汽笛渐渐衰弱,最后一节车厢的后门处有几人正聚在一起吸烟,火红的烟头像是燃烧的太阳,烟丝随风拉长成一条细线,竟笔直如枯骨一般的斜向上飘去,仿佛标准的一次函数图像。铁轨弥散出其独有的铁锈味,几株旱生草本植株从它与地面的缝隙中艰难地钻出。自从刚才的火车走远之后,铁路上空空荡荡再没有任何动静。皱缩漆皮的告示牌与早被弃置的看守石垒小屋在无言叙述着这片土地所经历的荒凉。经雨打湿的衣衫此时已经基本风干,泥渍重新拧成固块,如铁一般累赘。
埃蒙突然变得茫然。自己原本只是想远离战场才走到这里,但从没想过最终要走到哪里去。夹在轨木中间和堆在铁道两边的鹅卵石发出咯啦咯啦的响声,它们粗糙而古老,宛如史前巨石脱落的碎末。埃蒙突然想起那辆火车,想起满载的乘客和几乎被风捻断的烟丝。这辆火车突然转变成了一个对他来说充满意义的隐喻。

【沿着铁轨,总能走到】

当那片金色的海潮出现在他眼前,他所有的防备顿时被席卷得片甲不留。没人想过这里会有作物种植,很久以前也有人从东国引进过一批幻光花种。它们在这里落户后不久即大批死去。于是有人悲观地断言西国不适合种植植物,土地的贫瘠开不出名为希望的花朵。这种观点主导了长期的舆论论调,似乎沙漠领域便是不毛之地的说法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但这连顷的向日葵花海所掀起的滔天金色巨浪俨然在向虚假的权威宣战。黑黄条纹的蜂群在硕大的花瓣间回旋飞舞,每一粒花种都饱和得像是储存了太阳寄托的所有希望。奇异的花香化作气流向埃蒙两边袭去——这不是向日葵的香气,这是被赋予了某种灵性的能言语的香气。

在这把天地照得意乱情迷的灿灿金光中,他突然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在那里他笔直下落,无数绳索缠住他的手脚,他在途中撞断层层树枝,头朝下栽向深谷。群鸦风暴自残阳末端扑来,伴以嘶哑泣血的尖唳。
他再次醒来时太阳已逼近地平线,天幕被某种奇怪的力量漆成紫色,一如世界末日来临的前兆。颈椎脊椎尾椎此起彼伏叫苦连连。刚才昏迷时腿一软就滚下了土坡,只是不知为何会到达这里。这里位于花海的腹地。两侧林立的花茎像一根根软栏杆,花盘纷纷向西斜的太阳做最后的致意。
这应该是某处农田,他判断,他听到了来自大地深处的胎动,像一颗心脏一样在吞吐着生命。
他平移手掌,反角自己正躺在一张席子上,弯曲的麦秆被编制成四块又被拼凑在一起。看来曾有人把自己移动到这里。
“你还活着吧?”一个试探性的声音传来,就像一只猫把胡须小心翼翼的探进鼠洞。
他抬眼向上一看,一个戴花环草帽的姑娘正用双手撑住膝盖俯身看他,亚麻格子长裙直搭到她白净的踝关节。纤细的手腕系着天蓝色的丝带,栗色的头发打成麻花辫,末端像是松鼠尾巴般软软的趴在肩头,瞳色是琥珀一般的颜色,整个世界的柔软都在其中融化,从中可以看到一条清澈的溪流昼夜不停的流转,开阖眼睫之间都带有古灵精怪的俏皮。
“刚看见你是可真是吓一跳,浑身又是血又是泥,简直像是被一头疯牛顶翻天了似的。我抬不动你……只好先把你放这了……你还能动吧?”
倒不像说谎,这姑娘看上去本来就是个体弱多病的样子,只是浑身上下充满元气,看样子死神想要拿走她的命,还要花费好大的功夫。
埃蒙略微点点头——幅度太大他会吃不消——然后站了起来。腿骨意外的坚挺,在浑身骨头收到不一而同的伤害后,它是唯一无恙的一块。少女给他引路,拨开丛丛的向日葵,不远处就是一间亮着橘色灯光的小木屋。
“格洛,你又……这、这是谁?”
木桌前坐着一个略显苍老的男人,他惊讶的看着门口,那平时充满智慧的眼神也出现了一丝疑惑。他上去同少女一起搀扶住埃蒙,当他看见埃蒙身上的军牌时目光不由一滞,像是见到了什么新奇物件。
“我给他冲洗一下,你留在这里。”他转身对她说。
“知道啦。”
埃蒙在洗浴用的木盆里伸开四肢,温热的晚风由窗拂过他健壮的臂膀。
“……添麻烦了”埃蒙生硬地说。同战友以外的人表示谢意还是头一次,话说出口倒像是个不得语言要领的孩子。
“她是我女儿,你叫她格洛就好。我姓维拉。”男人握着一块怀表,坐在木椅上看着埃蒙。
“……埃蒙.J”
埃蒙睁开眼,盯着男人看了很久。
“首席顾问维拉先生。久仰。”他说。他终于人除了眼前的男人。这个凭着一己之力带动整个机械革命的智谋家,在上层权力的争斗中泰然自若毫发无伤的全身而退。之后就再无音讯。一度有人认为他被暗杀,埃蒙也曾经听说过他的故事,没曾想他竟然带着女儿来到这荒郊野外的地方隐居。
“你也看见了吧,她身体不好。在主城实在是对身体不利。政治上的黑暗你也知道吧。”
埃蒙试着把身上的凝血洗净,同时喉咙发出低沉的回应。
“那边有人想致你们全军于死地,一眼就看得出来。他们没发现你的尸体,估计现在已经快搜查到这里了。”
“伤一好我就走。”埃蒙平静的说。
“这倒不用。这里幽僻得很,不会有人注意。就算来了我们也有办法应付。格洛没几个朋友,最玩得来的女伴竟然是个艾格尼萨人。”维拉先生摇摇头,把怀表揣进兜里,长吁一口气。
“为什么要帮我?”埃蒙问。
“别这样问,孩子。我就算不认识你也知道什么是对的事。”维拉先生起身,拉开房门,“带血的衣服我处理掉了,板凳上放着的是我的,对你来说可能有点小。”
他关上房门走了出去。外面传来他与格洛若无其事的谈笑声。有些狭窄的浴室中,只有埃蒙一人,桶中的水已经沾染了血的颜色。在倒影中,他又看见了那片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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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格洛莉娅。爸爸觉得我是他的骄傲,所以给我起这个名字。你叫埃蒙吧,为什么起这个名呢?”
“大概,”他说“因为我是西国人。”
“这是什么理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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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蒙站在花田里,格洛也站在花田里。他和她之间只隔了一排向日葵。谁都没去逾越这个界限。格洛莉娅与他并排而行,巨大的草帽在她脸上描出浅色的阴影。她穿着洁白的丝带裙子,风吹过时嫳屑如群鸽展开羽翼,她张开双臂轻抚过两侧蓬勃的向日葵,在阳光下的剪影宛如一只欲飞的雨燕。与花海交界的麦田中坐落着几架缓缓转动的风车,四只翅骨探寻着风的规则。在这像是从天外光明大河中倒灌下来的漫天弥地的阳光中,一切事物都被包围在收获和生长所到来的金黄色彩中。格洛可以肯定,如果现在有一架可以照出风的模样的相机,那它一定也是金光灿灿的风。
埃蒙在格洛莉娅一步之后。他看着那泛金帽檐下轻轻扬起的发梢和柔顺眼睫之下明亮的秋水,就像是楻国文摘上所能找到的最优美的诗句。而格洛却用滑嫩的掌心触碰所能触碰到的所有花瓣,欢笑着向他讲起这些花儿的故事。
“它们是我刚搬来时种下的,已经好多年了。爸爸说我身体弱,他们能给我带来好运。”她说,“是不是很像我?”
“是。”
“不仅长得好看,精神也有感染力。饿了还能采来吃,不过我舍不得。”
“配蛆蚓很好。”
“什么呀,那是?”
“蛆蚓。”
“……这都什么怪名字呀!”
埃蒙不知在想什么。蜂群飞来,在起伏不定的葵花浪中追逐。远方层峦叠嶂的山岭外扶摇升起一只青色的纸鸢,因为距离太远只能够看见一点依稀的轮廓,它出现在眼前,转而又隐没于云海,宛如谁的爱恋在上空盘旋。

夕阳向晚,埃蒙一直在看着它。格洛莉娅站在埃蒙身边一语不发。太阳只在视线内留下一个尖,波折绵延的山脊线全部被镀上金边,形似绒毛的树木明晃晃又黯淡的闪着白光。往下的山体一片黝黑。似有微风,草茎轻扬。向日葵全部慌乱了,不知该面向哪个方向。
他有一些非办不可的事。
“你要是还能活着回来,就在这里住下吧。日子或许清淡点,但有花陪,好过战场无谓厮杀。”
维拉先生说。他按住格洛的肩头,摩挲着她白嫩的皮肤。
埃蒙头也不回的挥挥手。他大概也知道自己无法回头。
在埃蒙即将走出视野时,格洛莉娅突然喊住了他。当埃蒙转过身时,她突然缄口不言,像是吞下了什么炽热的东西。
“……魔傀儡的弱点是脊椎。”她说。她只说了一句话,就是这句。
埃蒙愣了一下,轻轻颔首。转身复行,消失于日色式微的黄昏。
“你憋半天就为说这个?”维拉先生有点懵。

战场一如埃蒙想象的那样,所有的痕迹都被清理干净了。没有一具骨殖遗留,唯有磷火在龟裂的大地上寂静燃烧。
但有些东西是怎么也清理不干净的。
他只是不急不慢的走,像是一个在夜晚出来散步的诗人。每当一个魔傀儡快要接近他的时候,他便挥动巨剑,从它们脊椎的连接处扫过。那些战争机器瞬间就失去了力量,发出杂乱的颤音,电流无规则的流过,最后瘫痪在地,沦为一堆废铁。
砍脊椎的效率要比以往高出许多。
在他就要走到营寨门口时,卫兵才注意到了他。刚喝过几杯酒的他们眯着微醺的双眼,根本不相信所见的事实。一路布置的密密麻麻的守卫傀儡,连羽毛飘过都要被切割成几百段,竟在一人一剑之下悉数披靡。那可是最强的防御力量,但在他异常精准的切割下,显得薄弱不堪一击。来客浑身蒸腾着复仇的气息,踏步声都像是为他们奏响的丧钟。他们张开喉咙,烈酒的味道仍在其中徘徊,但他们发不出声。每个人都能看见,在那被扭曲路灯拉长的黑影后,是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亡灵。他们曾经在不久前死于因为权术而精心布下阴谋的战场,现在他们感应着幸存者的号召,在他的身后争先恐后的涌出,眼睛里尽是比地狱还要黑暗的事物。
在帷幕后的那双眼睛猛然睁开,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红发的剑士,以狂野的步伐,把他们的防线从不同角度撕裂。
抽屉里一把左轮枪,漆黑的外表光泽如新。六发子弹全部填充。在鄂下开枪,从概率上说生还率百分之零。
但是在枪的旁边,还有一个金属棒。上面有一个覆盖着保护壳的按钮。它被一双颤抖的手拿起。
那是最后才要用的。
黑暗中一支左轮冲着埃蒙连开五枪无一发命中
,最后一发打中他挥舞的剑身,反弹击毙一个意欲偷袭的卫兵。
当战局陷入无可挽回之势,最后一具灵魂逸散与巨剑之下时。红色按钮被狠狠按下,它将带来无可避免的同归于尽的死局。
埃蒙看见火光时下意识的巨剑格挡。他早就知道这里埋着数十吨的炸药。本来战友的仇已报,不应再有什么牵挂。但他莫名的在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的前一瞬间,想起了带着金色光芒的记忆――
那天他与她一同造访这片古老的土地,从白昼一直走到黄昏未曾停息。那天他看遍所有的向日葵无一遗漏,却发现在这连太阳也无法取代的金色花海中,万千舞曳不及她一人,光彩夺目。
他喃喃念出一个名字。旋即被暴涨的火舌吞噬。那块被他推翻的巨石是唯一一个见证过这场灾难之后还留存下来的物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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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醒了?”
埃蒙闭着眼躺在地上,四周是一片灰白的灰烬。而他仅仅只是衣服边缘被灼出几个锯齿而已。
“防护力场。”埃蒙讲出那个救了他一命的东西。
“我的得意之作。”维拉先生颇为自豪的说,“只是实验品,你运气好赶上我一次成功。”
埃蒙以为自己是死了的。他来这的目的也不为活下去。
但结果总还是差不多的。作为战士的埃蒙阵亡在了熊熊烈火中,余下的那个埃蒙作为生还者在力场中存活。
“那我先回去了。那孩子一直也不放心。”维拉先生站起身拍拍裤子,戴上他的黑色礼帽。“躺一会也好,毕竟夏天。”
埃蒙静静聆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了声音的尽头。

他再见到那片花海时,是在不久之后的一个午后。与所有童话中一样,完美的晖光照亮所有花朵的脸庞。风不停吹过,花海就不停的摇摆,像是南方海洋的潮汐。她站在花海的最中间,雀跃地挥动着手中的草帽向他喊着一些听不清楚的话。埃蒙摘下太阳镜,把它挂在自己那画满椰树的休闲T裇的领口。也对她微微招手。心灵新生伊始,许多温暖的事物尚需要他慢慢研究。一只白鸽飞来,把他当做稻草人一样停在他的肩头。
从前他曾在喋血的沙场上保护着千军万马,今后他将在无邪的田野里保护着这些花儿。
何况,他现在只需要保护一个人,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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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舍木屋,格洛莉娅家

“那么,”埃蒙清清嗓子,举起他面前的玻璃杯凝视着你。
格洛莉娅也举起杯,开心的看着你,给你一个由衷的笑容。
“祝我们的寿星生日快乐啦!”她像是怕台词被埃蒙夺去一般,抢着喊出这句话,“一会带你去看向日葵!”
你笑了,杯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在你们三人之间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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