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鳞.永生²⁰⁰⁰

Wer viel einst zu verkünden hat,
schweigt viel in sich hinein.
Wer einst den Blitz zu zünden hat,
muß lange Wolke sein.

【龙言】变价灵魂与不可逆人生【十】—终—


言和人间蒸发后第五天,乐正龙牙被电话铃声惊醒。凌晨两点的黑暗中,他失手打翻了茶杯,这是第三盏。电话那头说有一伙人入公司盗窃,其中一个被他养的那只鳄鱼咬得不善,另外几个人跑掉了。乐正龙牙一边打领带一边说别让警察把鳄鱼带走,这是为警方的安全考虑,以他们的枪械水平莫奈鳄鱼何;也别让动物园的把它捉住,关进去它也能再爬出来,七十年前它就是这么干的。乐正龙牙赶到时,公司的值班人员正与警方交涉,当事人鳄鱼趴在公司前台睡大觉,犯罪嫌疑人已被抬走,地上只留了一大滩血液,一直淌到有墙的地方。警长说它打击犯罪有功,可以考虑让它登上每月一星照片榜,但鳄鱼必须带走,毕竟它的主躯有他妈的四米长。如果这是一条狗,那他们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是一只鳄鱼。留着它不易于建设小康社会。乐正龙牙说恰恰相反,正是它把破坏小康社会的歹徒击退,并保护了我公司的宝贵财产,何况它也不伤人,鄙人每天都要给它放三遍《大悲咒》,现在它已经完全成为一条道法自然的鳄鱼。不信您可以问问公司的职员,是不是喜欢它胜过喜欢我。在场职员忙不迭点头,不过这是形势所迫,他们还是更喜欢乐正龙牙,鳄鱼就算再可爱,也不可能发工资。这时一个法医走过来,对着警长耳语。他说眼前这位公子已经把所有能制服鳄鱼部门的关节都打通了,否则他也不可能养那么久还没人找上门。那时警长就知道在这件事情上自己虽然有着百分百的理,却无法打赢鳄鱼之争。他无奈的说:“那好吧,但我们要给它备个案,万一下次咬伤了无辜市民,直接击毙它。”乐正龙牙忙不迭道:“当然,当然。”

送走了各路神仙,他把鳄鱼带回总裁室,开始口头教育:“你下次能不能只用尾巴别用牙?”鳄鱼口吐人言:“这次用的就是尾巴。”乐正龙牙闻言拍案而起:“放屁!尾巴能把人砸出牙印子?”

其实这也是左右为难的局面:它不动用利齿,就抵不上十个保安的兵力。它是言和留给他的,最后的念想。

世界上所有的消失都可以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瞬间消失,有诗云:“飞电扫长空。”  另一种是缓缓消失,如果不太明白,可以去找一根强光手电筒,对着自己的眼睛闪一下就明白了。言和的消失介于两者之间。可以理解为,她的身影渐渐模糊、虚化,好像一幅沙画,被人泼了一桶水,然后在某个临界点与世界断了联系;也可以理解为,她的消失是由无数个瞬间所拼成的漫长。每一个瞬间都导致了她最终离开的结局。

起初,乐正龙牙不管什么年假,依旧每天给言和补习。论理她现在的水平应该可以顺利通过考试,但谁也没想到她以后会考到国外去。乐正龙牙只能讲个开头,往后就讲不下去,因为这些知识他也有点拿不准,上了大学总有知识退步期。知识层面的问题还在其次,他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了解言和的过去。

言和也一样。

“你信这世界上有妖怪?”她逮到机会就问他,无论是在交往前还是交往后。龙牙拿笔在纸上画下一个椭圆,指着椭圆内部说:“这里是科学。”

然后他将手指移到椭圆外,说:“那这里呢?”

言和说:“不懂。”实际上她比谁都懂。

“装傻吗,算了。”乐正龙牙若有所图的一笑。这句话很明显是说给言和听的。上次他说了同样的话,接下来就把她的胸罩摘落,开始干一些下流事。言和面红耳赤的要打他:“说什么说!”

龙牙弯腰躲避,等她收招后继续讲:“好吧好吧。其实,我信科学。世界上也确实存在科学的真理……”

“但科学是有限的。”他再次指向椭圆外,如是说。

“这可不像你说的话。”言和把画着椭圆的纸抢过来,在上面涂涂画画,龙牙凑过去看,那个椭圆已经有了眼睛和鼻梁,言和正在画嘴唇。乐正龙牙觉得现在是个很好的时机,就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还没迈腿就叫言和逮住了。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什么科学,都是为了耍流氓。”她紧紧揪住乐正龙牙的衣角,不放他走。乐正龙牙连连求饶。然后隔一会儿再偷亲,再求饶,周而复始。

深夜时言和从书架上翻下几本书,全都是有关金融管理和商务贸易的。她问:“你怎么还有这种书,不是学摄影的吗?”

“我爸逼着看的。”乐正龙牙躺在床上摆弄笔记本电脑。它被他摔坏了一个角,现在还用胶带贴着。言和翻开几页,发现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标记、红蓝黄绿各色的横线、五角星。她摘出几个问题问他,乐正龙牙一边打字一边告诉她答案。

“你几年没动这些书了?”

“经常动。”

“怪不得全对。虽然措辞不大一样,但意思完全贴合呢。”言和若有所思的说,“你为什么不读金融?”

“读金融的话就算输了。”乐正龙牙翻身,把脸侧向墙的那端,说:“就算每个人都说我在商业方面的天赋胜过摄影,可我还是不愿流俗。”

“这怎么是流俗呢?”言和反驳道:“既然科学与非科学并存,为什么你的天赋就不能和梦想并存?”

乐正龙牙被驳得哑口无言。

至少那个时候,消失的征兆还完全不露端倪。直到后来乐正龙牙接了一个电话。在他的印象里,世界上几乎不存在能让乐正绫哭出来的事物。乐正绫第一次哭是在接生时,她裹在一滩红黄混杂的液体里,被医生打了一巴掌,开始哇哇大哭。这一点大家都理解,如果婴儿不哭,那基本上就是死胎,要么就是先天肺障碍,她哭,说明她没有事;后来几次都是因为预防接种,她哭得比谁都欢。但是用大哭几场换来乙肝、天花和白喉的抗体当然非常值过。以后就没怎么见她哭。有些恶作剧的男孩子想欺负她,但全部铩羽而归。乐正绫发育早,打架不输男孩子——当然赢也难说。不过她有一招必胜秘诀,唤作白鹤碎卵击。从此,男孩们为了以后的生育问题都不敢再来找她。所以当乐正绫在电话里头哭得泣不成声时,乐正龙牙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他赶到医院时父亲已经进了手术室,妹妹在外面心急如焚的捣墙,如同在练咏春。看见龙牙来了,她几乎要把自己压缩成一条线一样冲过去。她说,公司前不久刚进行一轮融资,父母的钱全都融了进去,现在做手术还缺十几万,母亲正在赶来的路上,剩下的乐正龙牙都没有听进去。他拿出银行卡,上面是莫名其妙就到了他手里的十几万元,他告诉妹妹密码。用不了几分钟,他将再次一贫如洗。

“你打算怎么办?”妹妹眼泪婆娑的望着他。他高她一头半,隔远了觉得她很不真切。原来男孩子喜欢她,是因为她柔弱的一面,而不是刚强的另一面。他说:“你给我点时间。我回去处理点事。明晚之前一定回来。”

乐正绫犹犹豫豫的点头,在他走出房门后不久又追出去喊:“你……公司怎么办?我,我和妈都不懂……我怎么也只是个女孩子啊!”

乐正龙牙转头看着她,说:“我做。”

然后他再也没回头。

言和忧心忡忡的问叔叔情况如何,他说不甚乐观。言和看着他翻箱倒柜的把衣服、存折、摄像机全都搬出来,又单独把摄像机放了回去。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言和,不要走。”乐正龙牙突然停止了手头的工作,他好像突然有了预感。他冲出去,跑到阳台,看见言和直立在初春料峭的寒风里,天上一轮月亮格外浑浊,黄澄澄的像一块烧饼。他想起来,再过两天就是元宵节。

“……我可以做到的。把公司撑起来。”他抱住她,吻她的后颈,说:“你留下来。”

“现代公司不会认可子承父业。你需要拿出实力。”言和望向夜幕,天上有一颗红点自东向西流过,是每晚例行公事的巡航机。她说:“可我是你的软肋。”

龙牙把她抱得更紧,说:“如果你走了,就只剩下软肋。如果你留下来,我还能有盔甲。”

言和从他怀抱里转过身,拥住他,说:“我不走。”

但是第二天清早醒来,一百平米的公寓中只剩下乐正龙牙一个人。他昨天晚上喝了咖啡又吃辣椒酱,就为了不睡过去,如此言和一旦发出动静他就可以追出去。可是他只撑到后半夜,言和就是在那个时候离开的。她仅给乐正龙牙留下一张字条,上面最后一句话居然是从他嘴里讲出来的:

她说,以后你也会遇见一个人,不是你觉得宁愿做她的人生伴侣,而是你本来就是她的人生伴侣。

曾经他置身于第三个故事,讲完这句话便离那女孩而去,现在仿若故地重游。

窗外的光芒很浩荡,照得眼疼,使人难以看清窗框。他第一次见人类言和时,化妆室里的照明灯就是这么亮,快把他眼睛照瞎了。他点燃一支烟,这大概是他平生抽的第一根烟,或许也是最后一根。他没有尝试,没有经验,根本不往肺里吸,只图看烟丝在风中被神明搓断。他想起来一个故事,故事讲有些人吸烟,飘出的烟丝是直的,笔直笔直,就像钓线。烟丝往上飘,飘到云里,烟丝的尽头是死神的钓竿,烟丝的另一头是钓钩,钩子钩住的,是吸烟者的灵魂。尼古丁,焦油,烟雾把他的眼眶熏红。他想起言和,她的富有弹性的双腿,双曲线的弧,她的胸脯,脖颈,还有她的面颊,初次见面时没有看清,不敢看清,以后便一直不能记清。他又想起最初的那些年岁,他收到言和经纪公司的邮件,它是一切的起源。那天他下楼去倒了一趟垃圾,回来时觉得把一天都过完。感受和现在一样,阳光也和现在一样,唯一的不同,是在当时,他没有掉眼泪。

鳄鱼少年见到言和走过来,说你他妈的又要开始了是吗,言和拖着行李箱,有些哀伤的笑。她说:“就算我们都不是脊索动物门,你也会帮我的。”

“胡说八道。”鳄鱼冷哼一声,他说:“有屁忄……有话就说!”

“嗳,哥,你真认识这个人吗?”乐正绫举着那张一千万的支票问乐正龙牙。几小时前有一个大檐帽太阳镜戴口罩的人来找她,说是乐正龙牙的合作伙伴,他在自己这里留了一点钱,听说现在有急用,就来还给他。乐正龙牙接过来,仔细审查过后得出结论:一张假支票。乐正绫看不出来属于情理之中,她只读过一本经济学入门,而自己看过的专著比她看过的脑残小说都多。

他说:“那个人应该还给了你别的东西。”

乐正绫说:“对,一张银行卡。那个人说,如果支票无法兑现,就用这个,密码你知道。是她的生日。”

她是妖精,没有生日。如果硬要说有,即是成精之日。

她曾对龙牙讲,三月四日,愿人生永不开启。

龙牙把卡插进ATM机,账户的一后面好几个零,按他之前的人生,一辈子都不可能这么多。

乐正龙牙推算了一遍:以她的爆红程度,又没什么额外支出,一千万也有点多了。她一共才在媒体之下暴露了多长时间?

“哥,你到底认不认识这人啊?”乐正绫狐疑的问。

乐正龙牙扯出一丝很苦的笑,他说:“何止认识。”

乐正龙牙接任公司总裁的消息引起骚动。公司的老臣与新员工各自为战。他们说,这人就是个二世祖,众所周知,有的二世祖能一枪不发丢三省。他不过一个靠大牌女友起来的小白脸,凭什么继任大权,何况子承父业,当这是六十年代吗?还有人说,他是学摄影的,可这是商业公司,他没有能力管理好。

但事实上,乐正龙牙的女朋友早已不见,这说明乐正龙牙和她分了手,无论是女方主动还是男方主动,乐正龙牙都会受到同情;而且,他在不久之后成为了工商管理硕士,没人知道他是何时考的研。考官在见过他的答辩后说,如果他在大二就来应试,那么他们可以把他荐往哈佛或是耶鲁;如果他在大三应试,他们可以让他保研,并且连颁三项奖学金;哪怕他是大四来考,那也能直接留校当助教,以他的才能,与教授们上下其手的门道,过上几年就可升任副教授。但他什么也没有捞到。乐正龙牙说:行了,够好了。公司那边还有一摊子破事没处理呢。

公司人心渐渐合拢,只有保安部除外。因为他们觉得新总裁想威胁他们的利益。可是,他们上了班什么也不干,下了班什么光都沾。公司雇佣他们,物品也在与日俱减,解雇也没什么荒唐。以至于后来保安们集体请辞,打算让他下不来台,外界也想看看乐正龙牙能拿出什么措施。

他什么措施也没有拿出来,但他拿出来一只鳄鱼。主躯近四米长,见过的人都说,这只鳄鱼成精了,它的鳞片十分的硬,而且逆着长,电钻都钻不穿,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只。乐正龙牙把它带进总裁室,喂它一个人的饭量,它却能顶十个保安。冗薪因而大大减少。外界一片好评。

“你怎么不早接替你爸。”母亲坐在病床边连连叹气,说。

“等他醒了,你就告诉他吧。”乐正龙牙看着病床上双目紧闭的父亲道。

元宵节那天没有月亮,下了一场滂沱大雨。当时他还没做总裁,而是在医院的顶楼,躲在走廊尽头给言和打电话,她的电话停机,没人帮她充话费。他又给言和的公司打了个电话,公司说她没有来过公司,合同也没有续约。不过她曾经表示自己想考去剑桥,只是这一项也没有后话。如果有了她的消息,他们会通知他的。

最近媒体又对着他的感情史津津乐道。虽然公司效益没有父亲时期那么好,但他还年轻,假以时日,谁知道能不能超越前人。这一次媒体都不再泼他脏水,而是说他英明神武,找一个大牌明星是为了历练——这句话乐正龙牙听了都害臊,这么不知廉耻的话居然是从为人民服务的话筒里叫出来的。

其实他也明白,在他无名无势时,做什么都是错的。他们在那个时候谈恋爱,就像晚了一个花期的夏花,开在秋天的节骨眼上。又像楚子航所说的,在冬天遇到那条吐泡泡的鱼。

有时他睡在总裁室,常常睡不着,就和鳄鱼聊天。他问:“为什么妖精都喜欢成人?”

鳄鱼依旧死气沉沉的说:“你以为我想当人吗?”

“你想当什么?”乐正龙牙问:“逆鳞……莫不是要当龙?”

“当个屁龙。”鳄鱼往门外爬,到了巡夜的时间了。他说:“其实我想当狼。”

“狼?”

“我喜欢小母狼。”它说,“灰毛绿眼的小母狼。”

“是吗,我喜欢小母兔。雪白的北极兔。”乐正龙牙枕着双臂说。

“你的北极兔……考去剑桥了。”鳄鱼停在门口,斟酌了半天,才告诉他这个消息。

“什么?”乐正龙牙起身:“她顶多也就考个末流一本,怎么去剑桥?而且她公司怎么不告诉我?”

“首先,”鳄鱼道:“不要尝试去估测任何一个妖精的学习力。她拜你所赐,已经变不回去了,这一点我能闻出来。人味太浓郁,放在一个妖精身上真是可恨。”

拜我所赐?我赐了什么?难道说,那天?

“其次,”鳄鱼前两条腿已经跨出门槛,肚皮刮着铝合金,真是残忍的响声。“他们为什么告诉你?做总裁那么久,看不出什么是应酬吗?”

“啊……”乐正龙牙瞬间领悟,好像温水中失形的方便面。他问:“变不回去了?不变价灵魂……那人生可逆吗?”

“什么可逆不可逆?鳞吗?”鳄鱼奇怪的问。

“哦。没事,没事。还有,要是找不着小偷最好,找着了你还是变成人形跟他打吧。我每回都得在警察面前帮你擦屁股。”

“如果我变成人形,你就等着公司被偷光吧。我人多瘦你没见过?”鳄鱼走下楼梯,尾尖消失于拐角。屋中又只剩乐正龙牙一个人,看来他命中注定在空屋。

以她的学力,远在他之上。那为什么还要天天问一些毫无难度的题……

想留在身边吗?

又是元宵节。父亲醒来,但见不到自己。公司业务太多,分身乏术。他站在公司顶层的落地窗前,推开玻璃,走向巨大的瞭望台。虽然市里明令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但天上的烟花炸得比除夕夜都多。公司有二十四层楼,烟火差不多就是在这个高度爆炸。鞭炮皮不断落下来,仿佛灰红色的暴雪。他退回屋里,从摆得最靠里的箱子中取出摄像机。它的电量还在一年以前。他按开开关,相机的屏幕亮起。这种款式的相机有个特征:开启时自动转到浏览模式。而他的相册里只留下一张照片。从联合国大会回来后他就着手删除照片,删来删去,到最后还是没忍心删掉那张北极兔。再怎么说也是它让自己声名显赫,人要知恩图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睹物思情。自己为什么会西装革履的站在近百米的高空——言和的钱他一分没动,他要自己赚出医疗费的钱。无数商家看准他羽翼未丰,阴谋阳谋要吞并他的公司。智囊团的合作意见都没有被采纳,他反而去做了慈善。这次用的全是言和的钱,基金会也是她的名字,一个人类的名字。

元宵节的月亮向东偏去,再也没有一颗烟花升起。他又站到了阳台上,周遭弥漫的硝烟味证明这仍是人间。他扶着栏杆,吹着另一座城市吹来的风,将手伸出护栏,张开手掌,本来被他抓住的摄像机便开始自由落体。它不会砸到任何一个人,公司每六层都设有突出的平台,它将在十八楼的平台上摔得粉碎。北极兔的形象将随相机一起,在他的脑海中被绞杀。

乐正龙牙转身望着屋内占了整面墙的战略计划,看巨大的商业帝国如何在他手中摇摇欲坠。朝阳从地平线亮起的刹那,他竟忽然忘了自己身处何方。

大概是,他还在天寒地冻的格陵兰。出不去。也不想出去。

——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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